两岸观察|Observe
丝路归人
编辑: 马晓叶 | 时间: 2025-08-28 16:43:30 | 来源: 中央广播电视总台海峡飞虹专稿 |
在中国大陆的西北方向,有一片土地,狭而细长,这里吹扬着黄土风沙与烟尘,也有多处林荫绿洲镶嵌其间。这便是千百年来多元文化交融的走廊——甘肃。不久前,我参加一次两岸交流活动去到了甘肃。亦是九年前,我与一众伙伴大约按着张骞出使西域的丝路路线行走过甘肃,也曾留下深深印记。我是台湾青年张婉柔。
张婉柔眼中的敦煌莫高窟(张婉柔供图)
干燥,是对甘肃地理上的认识与从前真实体验回溯的第一印象。自打下飞机的那一刻起,便觉大气中像被安装了超大型的除湿机,高速运转着,试图将体内的每颗水珠抽干、分离。快被压缩榨干的身躯、来不及应急分泌的唾液,种种迹象再次调动起随时间淡忘的身体记忆。这下终于相信,自己的的确确又回到了这里,让我在睡里梦里都想念的地方。不同于九年前的路径,这次,改由西向东走。河西走廊上那颗璀璨的明珠——敦煌,成为这趟旅途的开头,翻写多年后新故事的序章。我成了两种意义上丝路旅途的归人,既是客观上自“西域”归来的返程者,亦是主观丝路经验里再访的故人。
张婉柔在敦煌(张婉柔供图)
对于敦煌的记忆,是沙漠,是石窟,是瓜果的香甜。在没来这里之前,很难想象,世界上竟有这么一个地方,路的尽头是沙漠,而这沙漠却没有尽头。若干世纪里,撑起这片飞沙滚石、戈壁砾滩贫瘠与荒凉的,是敦煌三危山下、鸣沙山东麓宕泉河谷的石壁上,那一窟又一窟坚定的信仰。最辉煌的敦煌,最色彩丰富的敦煌,最律动的敦煌,最轻歌曼舞的敦煌,都收藏在这绵延一千六百多米、由土色尘埃覆盖的断崖上。当敦煌莫高窟的管理员每打开一处窟龛大门的瞬间,甚至不需要介绍,不需要语言,千年前的光辉已然让人泪眼婆娑。这里记录着盛世太平下期盼的好景长久,也铭刻着荒年战乱里暗祷早日摆脱苦难的殷殷祈求;这儿有面对未卜前途的精神寄托,亦有历劫归来后对神灵无尽的恩赐感激。这是由一代又一代不具名工匠所打制和描绘的净土,是令一代又一代后人所赞叹且感动的天上人间。
还没从莫高窟的震撼中缓过来,车子已驶过明长城最西头的嘉峪关。窗外原本枯寂荒芜的黄土逐渐被七彩交织的山脉取代,来到过去那个被我逢人便介绍最具丝路色彩的一处“外星”之地——张掖七彩丹霞。这是受流水与风力侵蚀作用形成的一处独特地貌景观,世上少有。彩色连绵的丘陵,一段一段,一层一层,褶皱起伏如波浪,色彩斑斓如丝绸,有人形容它是大地的调色盘,也有人比喻它是大自然的眼影盒,而我说,它是一条历史无声的长河,用纹理记录着地球的沧桑巨变,也用颜色堆起从古至今旅人们的故事童话。离开前夕,如九年前一般的乌云,再一次飘到丹霞地貌的上空,试图将墨色泼向这画卷般的景致中。所幸这片大地终有其待客之道,竟然从丘陵间硬是挤出一道霞色金光,与将临夜的黑、积云的沉相互抗衡,共谱成了天空最美的诗歌。
张婉柔在张掖七彩丹霞(张婉柔供图)
然而旅行亦如一天的作息般,有开头,自然也有结束。行程的最终站,我们来到了兰州,回到了我九年前丝路之旅的起点。一切恍惚般地熟悉却也陌生,心情激动中也带着落寞。一碗兰州牛肉面一如当年,半面洒满青绿的青蒜葱花,半面浇满通红的油泼辣子,香而不燥地填满早晨还没彻底苏醒的胃。而这回,终于有时间一访甘肃省博物馆,见到“马踏飞燕”本尊。对比从前在兰州火车站前看到的巨大铜雕,甘肃省博“马踏飞燕”的尺寸像被照了缩小灯,但总算能见着它细节生动的面部表情,那就是快乐的憨笑。这专属于甘肃的浪漫松弛感,着实让人忘了它原本被赋予的是军事强盛和文化自信的象征。暮色下,河岸旁架起的五色灯变换色彩映照着黄河水,让人已然看不清它是不是如当年一般,泥泞的黄土色中染着赤红。而平稳逆流向上的游船,也再让人看不出,滚滚河水是否依然如回忆里,乘坐羊皮筏子时那样翻腾。
车窗外,飞快掠过的道边影像如现在与从前融合交织成的一场新梦。回看这趟旅程,一切的一切,是九年前旧梦的重新上色与加深,亦是新梦的发芽,一如《读者》杂志在兰州这片土地上的生根发芽,在年岁更替中层层迭迭,堆积成如七彩丹霞斑斓的纹理,耀眼着每一次翻看它的瞬间。
张婉柔在鸣沙山月牙泉(张婉柔供图)
甘肃,不知道下一次还有没有机会再来。只知道,自己终是那个走不出新梦与旧梦里的丝路归人!(作者:张婉柔)